酸時間
河岸人家曬起鹹菜乾,散發幽靜發酵的氣息,時間像是酸了,閒置很久,一心荒唐的意願。
昨天下午去散步的時候,川邊一棟日式白色木造房子,穿著圍裙的中年女主人,牽了白髮姥姥出門曬太陽,意態遲緩。不遠前方,火車從川邊老宅頭上飛嘯,有規律的打擊鐵軌節奏,相較之下流水聲顯得更加含蓄低調。高高低低凝固流動的時間,結晶為地景,在這裡依偎了很久很久。火車在上,川水在下,時間隨侍在側,也可以魯莽漠視或縱情閒置。就像是山陰山陽,川的兩岸也有陰陽。發達的陽面整齊光鮮,撐起過節應景電燈泡,順道照耀了陰面被時間拋荒,彌補拖遢的節拍。
傾頹失修的木窗像是疵牙裂嘴笑著,帶點時間野獸的線條,懷抱舊夢,睥睨陽面的進步飛馳。第一次yop帶我們走過那區陰面連棟,相對於死巷老鄰居,我們的入侵被還以陌生眼神,好比破壞酸時間的發酵協調一樣。所有川邊房子都是大門正面理直氣壯地向川而居,只有極少數緊鄰鐵道戰後搭起的違章建築,那排陰面房舍膽敢背河而生,好像也背對了時間,埋伏未知曲折的隱匿。
背川老宅莫非也是Benjamin1940在"Theses on 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 透過Paul Klee畫作Angelus Novus靈感所說的歷史天使?「克利一幅名為〈新天使〉的畫表現一個彷彿要從他正凝視審視的東西轉身離去的天使。他展開翅膀,張著嘴,目光凝視。歷史天使就可以描繪成這樣子。他回頭看著過去,在我們看來是一連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只是一整場災難。這場災難不斷把新的廢墟堆到舊的廢墟上,然後把這一切拋在他的腳下。天使本想留下來,喚醒死者,把碎片彌合起來。但一陣大風從天堂吹來;大風猛烈地吹到他的翅膀上,他再也無法把他們合攏回來。大風勢不可檔,推送他飛向他背朝著的未來,而他所面對著的那堵斷壁殘垣則拔地而起,挺立參天。這大風是我們稱之為進步的力量。」
即使日正當中,水面反射波光粼粼晶晶亮亮,一個視線的翻轉,水色還是有些上色古董的質地。無法以詩意抹去生存的艱辛,但艱辛的酸時間在發酵程序中,不只是一種嘆息。走到這裡,來聽美空雲雀的歌〈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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