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物小詩

靜物作品攜帶多種過剩，彷彿誘引攫取觀者目光，一即一切，滿溢的過剩。果實是秋天的過剩，花朵嫵媚與豔羨過剩，夏樹反射陽光過剩，散漫錯落於靜物間的光影、縐折、模糊含混，是光陰和地域共謀的過剩紛紜。終至殘餘視覺過剩，旋即瓦解冰釋，翩翩逝者的過剩。

小樟和阿桂

星期天和W在婆家附近的外環道路散步，蔓延幾公里的樹很有春意，老遠以為那是黑板樹，W說是樟樹，興奮地揉碎葉片果然散發樟腦香氣。六年前工作的關係把W也拖去爬霞喀羅古道，我問W台灣他最喜歡哪裡？沒想到他想都沒想就說是他家，哈，W家鄉原來有這麼幾公里的樟樹啊。


樟樹開花了，鏡頭特寫不夠，含蓄小白花一樣有著樟腦香氣。每顆植栽的線條都像是書法筆畫，天天看著黃金葛藤蔓蔓延，覺得是行草，小樟樹枝看上去像是小篆，筆畫尾端帶著點飛騰裝飾性地蜷曲。

我家窗台的桂花也是一直開著含蓄小白花，三個月前剛買來就換了深盆，配上鄰居委棄枯萎盆栽裡的腐植土，外加蛋殼，窗台從早上日曬到下午，風和日麗，阿桂很開心回報小白花。

桂花釀、桂花酒釀湯圓、桂花蜜、桂花酸梅湯、桂花凍，看著阿桂，滿腦袋的甜點。等了三個月，等販售前可能噴灑的農藥褪去，才敢採摘泡茶。今天初摘，小小一碟香氣撲鼻。看著窗台的迷迭香、薄荷、百里香和薰衣草，幻想著有一天可以像海產店老闆娘一般闊氣海派，把來賓帶到花園，熱情詢問客人要喝點什麼？現摘現泡，包君滿意！

把阿桂裝進丸山園日本煎茶宇治茶裡頭，煎茶恬淡的海苔香氣和阿桂氣息很搭。有沒有朋友許願為即將誕生的小孩種樹呢？原本想像，樟樹是男孩樹，櫻花大概最柔美最女孩子氣，但是只要去過日本就明白，台灣實在不適合種櫻花。台灣適合種的樹很多，像是小樟和阿桂，弄璋弄桂應該很不錯。

鏗鏘

樓下鄰居嫌吵，透過保全警衛輾轉反應幾次以後，她好好地反省了生活作息中的聲音。也許打掃時搬動桌椅太粗魯，還有大門開啟時老是碰撞到鞋櫃門，剎時迸出撞擊聲，浴缸被踩破了，加上熱水沖刷日積月累的裂痕，洗澡腳踏的爆裂聲，常常被水聲蓋過，空心浴缸覆蓋緊貼樓板地面造成聲效放大，深夜對樓下鄰居而言，也許如同核彈爆發。

避忌拖拉桌椅、掃把撞擊鐵器的鏗鏘、在浴缸碎裂處墊上止滑橡膠浴墊讓踩踏力量均勻分散、開關大門前把鞋櫃門拉好，她以為把聲音收斂放進了小心客氣的抽屜裡了，喧囂其實才要開始。鄰居指明，某天深夜十點過後太吵太吵！她的神經顫抖一下，某天她根本不在家裡過夜，某夜她早早入眠，一夜好睡，絲毫沒有聞見噪音。鬧鬼了？幻聽？還是誣陷？追回些些耐性與理性，也許看似鋼筋水泥的建物跟紙糊沒兩樣。

她草草想起一樓三姑六婆兩年前曾經問過她的話，樓下鄰居抗議過嘈雜嗎？為此房東可是徹底跟鄰居鬧翻，憤而搬家！據說鄰居曾公然站在中庭向著房東窗口揚言，你們搬走？會讓房客好看！是太吵而吵架，還是吵架而太吵？事過境遷詢問房東也沒用，矢口否認息事寧人是必然的事。聲音追逐聲音，熱中再製，寂靜被暗殺驅逐。她假想樓下鄰居直接上樓來理論時，如何不擦槍走火？她應該打對講機請保全警衛上來，第三者在場情況下討論這事，何況噪音指控越來越子虛烏有？

深夜時候，警衛又打對講機上來詢問她？剛才五分鐘前的撞擊聲怎麼回事？對講機沙沙聲音，「撞擊」聽成「種植」，她震驚一下，連陽台種的植物半夜都有開花長芽的噪音？

她和鄰居共同出席了管委會，鄰居苦口婆心地娓娓道來十幾年來一直為噪音所苦，那是深夜十點過後層出不窮的撞擊聲，但社區管理不彰，苦苦吞忍受害。雖然鄰居就住在她的正下方，聲音垂直傳導嫌疑難逃，鄰居也懂得提及噪音指控不專為她而來。噪音故事詳盡到一個程度時候，她憐憫起樓下鄰居來。住在這大樓社區三年多，從未感到深夜物體撞擊聲騷擾，多半是激烈人聲對話令她感到不安。那直逼家暴等級的深喉運動，母親對小孩、先生與太太，竟然也能聽聞醉酒癡漢對著狂吠家犬，到底仍然不吻合鄰居指控。在公佈欄發現鄰居正遭追繳三兩年前欠繳的管理費，也許疲憊壓力失眠，責備噪音是詭譎出口？或者，她記得聽過的醫學報導，腦部受傷患者神經傳導受損，輕輕肌膚觸覺可能有若坦克壓境般劇痛，那麼是微微碰撞聲，強烈有如驚濤拍岸席捲刮搔鄰居的聽覺神經？如果索求靈媒，當然，還有更多肇事鬼魂等著被召回，或是風水陣式等著感應。只要把身體讓渡給噪音以及與其共生的憤怒懼怖，挖掘洪荒深淵，盡可能鑲入一些力道，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從此，深夜未眠時候，聲音故事前來找她，要求追隨敘寫，帶著點挑逗迷戀的邀請。她聽到鐵門尖利鎖扣來回摩擦的回振，彈珠之類清脆滾動彈跳的迴旋，地的的頓頓，若有似無等待精確比對。真的，終於真的聽到期待中的深夜撞擊聲，無可名狀，迷走幻覺共振。原來聽覺通往心覺小徑，也能像按鈕一般，在理性與幻覺之間迅速切換。只要天一亮，樓下管理員又問起她深夜撞擊聲，她知道需要多少好用的理性，佯裝若無其事，有效而簡短地回答，那跟我無關啊！

anything else?

去LA和Denver點餐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美式食物的超大份量，還有每餐必備的冷飲，我的食量只適合點menu裡面的side，於是常常被熱情的店員再三關切"anything else?"其實，我們一直在吃東西啦，用餐時候瞳孔發亮精神奕奕地到處搜獵美食不說，超市各色莓果和櫥窗裡的甜點都大口猛啃著。這是Denver 16th ST Corner Bakery的美食，pasta是冷的，洋芋片是W的菜（洋芋片怎能算菜呢？但是在座老美真的人手一包），喝到那碗熱濃湯才真是感動勒。小姐一直問我要不要冷飲？唉唉唉，我不喝冷飲已經很久了，小姐只好給我一杯開水。pasta和湯都算side，不是正餐，可是附了兩個麵包，還好有W幫忙吃，真的很飽。

LA downtown Macy's Plaza美食廣場吃到的Beef Taco，算是mexican grill，沾醬黃綠紅，黃色芒果醬是我的最愛，紅色是墨西哥熱浪的基本蕃茄口味，綠色帶著點辣椒籽非常香濃。


Gyros這類希臘地中海美食，是我和W這次發現的新口味，讚不絕口。因為好吃，所以在不同的百貨公司吃了兩遍。大致是絞肉燒烤，有時會擺在一根鐵製直立軸棒，像沙威瑪一般，可以任選兩三項沙拉，搭配香料米飯、馬鈴薯或者烤餅作成拼盤。



Denver最具歷史的旅館是創立於1892年的Brown Palace，很高興提早一天預約就能夠在中庭喝下午茶，還用發抖的聲音詢問可否拍照，服務小姐親切歡迎，還樂意幫我和W拍呢！預約那天拿到下午茶menu，我們點的是The Brown Tea: A Pot of Properly Brewed English Tea Accompanied By Scones Served with Devonshire Cream and Preserves, Savory Tea Sandwiches and A Delightful Array of Classic Tea Pasteries.因為是經典英式午茶點心，一點也不花俏，時間確是美食最好的保證，百年午茶每一項都十分細緻爽口。那個上午W開會演講電腦螢幕出問題，還顯得疲憊。我想起剛結婚的時候，成天拉著他去吃Afternoon Tea，他常常環顧四周，問我都是女性吃下午茶，他來這裡做啥？在Brown Palace一樣是胖太太的天下，難為W了。在美國用餐，給小費通常是餐費的15-25%，初來乍到怎麼入境隨俗常常很困擾。下午茶結束後，飄飄然走在街頭，沒想到經理追了出來，連聲抱歉說我們的錢少給了，道歉之餘有些驚恐，還以為小費問題，細問才知道經理不要我們小費呢，是帳面出入。後來W才想起少掉的20美元是不小心夾在顧客問卷背面了，趕回現場，我們和經理、小姐彼此笑開懷。


Denver一家palomino餐館每晚四點到七點happy hour，所有pizza都只要3.99美金，薄脆餅皮搭配簡單蕃茄口味，始終是我的最愛。pizza配生啤酒極佳，從此不必再遷就可樂了。剛到Denver的頭一晚，也是在一家像palomino酒館風格的餐館用餐，旅途勞頓的我們正打算慰勞自己，兩個人都單點主食，來了一大盤鮭魚和一大盤豬肋排，非常驚人，從此更加謹慎戒懼。到palomino的那晚，才真是漸入佳境。


Denver Cherry Creek區的Whole Food Market生鮮蔬菜，物富民豐的景象，可惜沒機會見識農夫市集。



Denver 15th ST的La Fondue，Cheese鍋加高湯海陸鍋，Cheese鍋的調配算得上是桌邊表演，白酒、兩種cheese與胡椒依次加入，沾著麵包、生花椰菜、蘋果吃，說真的，各吃三口真是人間美味，再來有種噁心感。海陸鍋W很愛，肉食我不擅長，為了防止我把難以吞嚥的肉吐出來，W建議我只吃蝦和魚，三分之二的紅肉W一定吃得很撐很撐。歐洲菜的緩慢相較於美式餐館的飛快是一絕，我們吃了三個小時吧！店內少見的金屬餐具，被好奇的我翻來檢查，made in Taiwan呢！


Denver Art Museum一樓的palette餐廳，趕飛機神色匆忙，W這個肉食主義者竟然點到野菇主食，我則適得其所地喝到好喝濃湯，味道層次鮮明，覺得是主廚傑作！搭配餐廳麵包質感非常棒。

特別感謝W同學帶我們在LA大華超市買龍蝦、大螃蟹，蒸煮過後鮮甜迷人，思之有夠酒池肉林！搭飛機回程前我還在掙扎，要不要再回味一份Cook's Fresh Market甜死人不償命的Brownie with nuts？W的理論是旅行飲食一條龍政策，一條龍指的是上中下各等級食物有容乃大，大口吃定之際，才真的是貼近當地文化的最快捷徑。很明顯地，W熱愛主食，我只管甜點和配菜，真是互補。飲食男女人之大欲，聊過美食，開始懷念起Denver旅館HBO頻道A片以及學者解說的same sex pron。沒想到晚上九點就能看到A片，性別研究學者聊同性色情片也挺有趣的，為什麼不可以呢？幾位學者很溫和地提供觀看色情與同性情慾再現的電影工業的幾個角度，穿插A片明星與導演的工作閒談，充實了我們旅行中的夜晚時光。

在Bach裡

J.S.Bach的音樂平均和諧，觸技精巧，郭德堡變奏曲向來被視為靈魂安眠者的枕邊慰藉，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曾經帶給雲門舞者身心無窮延伸的對話，青春期在鋼琴旁邊初初聽表妹彈奏耶穌，眾人仰望的喜悅的感動，餘音繞樑至今不絕，始終是我最喜歡的古典樂曲，像是生日蛋糕頂端的草莓，在雪白奶油之間兀自晶瑩剔透。在Bach裡萬事萬物彷彿靜好就緒，what a wonderful world!

旅行中，也常常在Bach裡，看到路人簇擁母親共同幫忙抬著嬰兒車緩慢下公車台階；上下公車時，乘客與司機互相問安，隨處可聞「Have a nice day!」；腳踏車通勤族將單車安置於公車前方的鐵馬架後跳上公車；穿著導盲背心的工作犬帶著主人逛博物館與書店，他們上下樓梯，反覆曲繞於擁擠書架、展品與人群之間，如此輕鬆自如；Barnes & Noble書店文化研究區的成套桌椅留有曾與一名猶太男子對坐閱讀的靜謐記憶，他黑色的禮帽以及兩旁垂墜的小辮子，實在比正在閱讀Sarah Nettleton的新書The Simple Home更吸引我的目光。

無獨有偶，在Denver Cherry Creek區的Whole food market逛著逛著，竟也可以發現成套的Bach flower remedy在超市開架式販售。Edward Bach醫生的花精處方安全而細緻，這幾年來急救花精幫助我度過許多非常狀況，出入醫院、死亡地帶、難以遏止投擲疑惑不解而來的心底晦暗，鵝口瘡、喉嚨痛、感冒、失眠或是突如其來的疼痛都曾經依賴急救花精的力量排解。在Bach花精裡面，開啟了對身心相繫的追索。我發現，常常拱起身體武裝以致肩頸酸痛的自己，腹部僵硬、頭部過於膨脹的身體，言語透支卻行動力薄弱的處境。原來，身體從來沒有停止備戰，也就沒有停止對於找到常駐在Bach裡的渴望。在和諧平均與觸技精巧之前，Bach醫生給我一面內視鏡，一覽身體氣象，爾後對著苦痛與爭戰打開的，希望是無數覺知的練習，描述那個緊繃，一併在描述的時候，在Bach裡跨越那個描述。

瘦身小詩

拔掉口腔與冰箱、瞳孔與螢幕、耳朵與擴大器音箱的訊號線，將衣櫥各色皮囊調整為萬用101號裝置，藍色、紅色有機培養液大瓶分裝小瓶並且以夾鍊袋密封，擺脫傢私、習慣與凝固的引力，抵抗那種叫做向下垂直安頓的重力加速度，他和她貼上條碼變身裝箱。世界飛馳，舉重若輕，輕蔑地改變時間、季節和目光交接所預期的風景，空氣中捕捉到訊息波長也如此費解，那是迅疾瘦身的甜蜜乖張。

葉門魔毯

昨天下午去領預定烘焙的washed Yirgacheffe咖啡豆時，看見老闆娘牆上掛了尺寸可愛的咖啡麻袋，當場要回一個。麻袋裝的是Yemen Mattari No.9 Mocha生豆，黃色駱駝標誌。拿著麻袋在家裡繞了幾圈，發現麻袋尺寸和我背的棉袋包包一致，只差了兩個耳朵做背帶，不過麻袋結構鬆散，負重後隨時有解體危險。還是拆了做桌布？咖啡店常常看到的野味創意。或者做張地墊？但是地墊總是成為藏污納垢之處。咖啡麻袋平鋪於一張揀來的滑輪藤椅才是絕配，椅面藤編破碎，在咖啡麻袋塞了好幾條層層疊疊的舊毛巾，從此葉門魔毯戴客休憩飛行。
上網查到Yemen Mattari No.9 Mocha的資料，華美豔異。五感親暱協同，描述味覺常常穿越視覺、嗅覺、心覺種種畛域。資料提到這款單品咖啡杯測時散發淡雅乳香氣息，那是阿拉伯世界火葬薰香秘儀的面紗。啜飲這款咖啡還讓人想起Freya Stark寫的《阿拉伯南方之門》，那是Stark1936年份的香料之路，我的葉門魔毯則才剛要啟動咒語。
Stark讓我想起長達12小時的飛行旅程中，斷斷續續看了三遍《遠離非洲》，英語發音無字幕的旅程，Meryl Streep和她的兩個情人飲酒作樂，徹夜講述故事，白種西方規儀藉著戀情冒險與異國情調變味發酵，劇終女主人脫去黑人奴僕的白手套，畫面如此昇華。

寫給台灣的情書

胡慧玲、林世煜夫妻花了四個月走遍南美七國，最近熱騰騰出版了他們的旅遊紀錄《在異鄉發現台灣》，書名顯示出折返於台灣與異地之間的差異思索。胡林部落格「寫給台灣的情書」同時也收錄這本書的網路版本，深深被他們的筆觸所吸引，推薦給朋友。台灣學有其壓抑與反壓抑的歷程，還記得十幾年前一場婚宴，坐在長老教會一位牧師身旁，他殷殷提醒「中國文學不必念了，只要念台灣文學就好」，就文化記憶的迫切性，可以同情這樣的說法，當下我仍有不悅，感到義和團愚昧民粹又見，並不是任何被壓抑對象能重見天日都要如此殺氣騰騰，我喜歡「寫給台灣的情書」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地兩地求索，以及無數寬容、慧黠、再現覺知的思辯結晶。台北朋友也可以參加小小書房的新書分享會，親眼見證胡林的魔幻拉美115天旅程。

博物館動物

旅行中身為博物館動物有幾項幸福感，首先一進入展場，衣帽間置物箱脫去了一身負擔，空調、飲水和隨處可見休憩點、餐廳、洗手間，讓動物們有種完備自由圈養的錯覺，小老鼠跑圈圈跑到爽。展場展示吃到飽餵養飢餓野獸的肚子，關於自助式視覺紀念有幾種遊戲規則，有的博物館要求一律不可攝影、慷慨點地或者不可使用閃光燈拍照，還有博物館分類為外借館藏不准拍照，本館館藏則歡迎。博物館裡面好看的不只是展覽物件，還有四面八方前來共同玩耍的各色各類博物館動物。有便衣服務人員環伺在側，偵測動物們與展示品距離，太近或者太遠，太近危害展品這個道理人人懂，太遠了就無法玩耍互動裝置，便衣人員有教導動物正確玩耍的職責。作筆記的學生，睡著的爺爺奶奶，五人一組的師生學習團體，最偉大的是，在Denver art museum，看見牽著導盲犬的視障朋友參加博物館導覽活動，傾聽幻化為言語的畫作、建築或者雕塑，是多麼偉大的動物本能！

這趟美國旅行去了LA的The Huntington Library, Art Collections, and Botanical Garden以及MOCA，Denver的Colorado History Museum和Denver art museum。某種程度，參觀Colorado State Goverment也有博物館味道。沒想到州政府自由開放參觀，剛好還展示了當地傳統婦女的拼布掛毯，最美妙的一刻是中午休息時間，州政府參議院議事廳裡坐著兩三位參議員，旁邊一台鋼琴正彈奏著鋼琴奏鳴曲。

在Huntington Library我們見到1455年的The Gutenberg Bible，西方最早印書藝術呈現為龐然大物。在LA的MOCA我們參觀當期展覽Skin ＋ Bones: Parallel Practices in Fashion and Architeture，體會縐折、幾何、波紋、堆疊、裹縛庇護與肌里新辯。在Colorado History Museum Colorado150年歷史陳列為印地安、墨西哥、白種移民、地方商賈、婦女兒童的生活細節。最驚喜的還是在Denver art museum三樓Impressionism Collection竟然看得到幾張Monet的荷花池畫作，四樓Spanish Colonial Art展出的歐洲、南美洲十五到十七世紀聖像畫更是令人沈醉。可是我真的狗腿，當展場工作人員滿臉笑容問起哪個展題最愛，還是乖乖脫口而出American Indian Art，這種反應儼然是被小丸子丸尾班長附身。所有的展場都或多或少夾藏互動裝置，邀請觀眾親近藝文，Denver art museum還是最可愛，觀眾可以參加印地安織布團體驗經緯交錯的織布技藝，可以鑽入星散四處的手創小站，援引藝術作品靈感製作自己的紀念品，配合學生團體還有學習單與自學沙發區。牆上出現抽抽看小卡，我和W不約而同抽了"Inspired"小卡，卡片寫著"A Strange thing happened to me today. I saw a big thundercloud move down over Half Dome, and it was so big and clear and brilliant that it made me see many things that were drifting around inside me.--photographer Ansel Adams, late 1930s"也許以後我和W的家應該準備這樣的小卡，讓前來拜訪的朋友抽抽樂，感到靈魂撫摸的愉悅。

博物館裡意欲蔓延，心覺意淫層出不窮，與其平攤時間雨露均沾地與所有展品做愛，終至精盡虛脫，不如獨裁地臨幸所愛，盤旋馳騁三千愛意於特有禁臠。博物館裡五光十色，多即是少，收藏又遺忘，闡明又遮掩所謂珍稀的意義。博物館有其特定的規儀，諸如購票、物品託管、展場監督、導覽學習、動線瀏覽、收藏購物。博物館動物飢渴而滿足，溫馴而狡猾，他們希望穿越於諸多博物儀式之間，攪拌認知與錯覺，剪接生活，將其一一標籤化為行動中的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