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November 23, 2006

婆娑16

在我12歲的時候,轟轟烈烈參加家庭盃演辯比賽,打敗我的敵手也就是我娘贏得勝利,但是主辦單位沒有頒獎給我,一切既煽情又落寞。
那一年我們的國小舉行畢業旅行,要參加的同學要在一個禮拜之內繳錢報名。我娘抵死不從,扳起臉孔,高調反對我參加畢業旅行,理由是我從小羸弱多病。只是從嘉義坐巴士到台北一天,我不明白母親臉上冷肅反應的底細何在。開放報名的那個禮拜,我每天早晨在吃早餐的時候,向母親提出申請,接受一次又一次的申斥駁回,含著眼淚喝下牛奶,加倍用力地啃蝕著麵包。那,為什麼兩年前姊姊可以參加畢業旅行?對,母親大可以曉以大義,姊姊從來都比我獨立健康又聰慧。但是,一天的旅行,需要多少過人的獨立健康與聰慧?我知道,明年此時小我一歲的弟弟,要參加畢業旅行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母親只是偏愛為難我的意志。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阻撓我?我只差天天上學前沒要到錢,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聲嘶力竭以致於嘔出早餐,彰顯被虐待的殘忍。
在報名截止前的最後關頭,我使出殺手鐧,反問我娘,如果不讓我去,怎麼寫畢業旅行遊記?老師一定會出這個作文題目的,作文可是我的強項,我的舞台。母親非常不信任地看了我好幾眼,理智過人地向我表示,不會輕易就這樣同意我的旅行,她會問我的導師。究竟母親和導師聊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母親真的這樣去問了導師,我就貨真價實在家在外都非常卑微輕賤,僅僅夠得上讓一篇閉著眼睛都瞎掰上手的遊記作文,送我出門玩耍。總之,母親勉為其難為我準備中午的雞腿便當,我坐上了遊覽車,參加了畢業旅行,代價是哭了整整一個禮拜,憤恨兼鬥智地抵擋母親的偏見。我在台北遊樂園攤販兜售的一角,買了一條10塊錢的項鍊送給母親當作紀念品,發現這廉價項鍊被丟在化妝台上生灰塵,一副咎由自取的樣子。
我們的母親那樣屢試不爽又百折不撓地告誡我們,凡事都不可能稱心如意,凡事都不可能心滿意足。高二那年,就像所有青春期躁動徵候群一般,我夢想多年要參加救國團旅行,又在勉為其難的狀況下,突破母親心防,擠上某個梯次的青春隊伍。沒想到出發前一個禮拜,在一次劇烈爭吵中,母親坐在樓梯口,這次輪到她聲嘶力竭,並且還把手環撞碎,結論是無論如何我不能參加救國團旅行,到頭來姊姊頂了我的名,興奮異常地回來補述:「我告訴你,你報了小瑞士拓墾隊,根本不是你這種弱不禁風的小女生能夠參加的,還好是我去。」
在我好小好小的時候,有回和母親經過鄰居的花圃,母親用手指了一下菟絲花,她說那是菟絲花,她說我就是菟絲花,但是總有一天我要報復的,總有一天我會爬到樹上,變成我的緬邈,肥大又張狂的開閤。

Labels:

0 Comments:

Post a Comment

<<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