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體之阿母吐砂

8月9日阿母做了右肩關節旋轉肌微創手術，包含軟組織修補與骨刺切除，一個月內右手牢牢綁在書包上定位，出院後來家裡小住養傷，怎麼我等這天等了這久？終於角色互換。

練習吵架、練習洗澡、練習吃飯，並且練習在親暱的日常中破涕而笑。受傷阿母開始吐砂，深深地吐砂，關於從相親、訂婚到四十幾年來走針的婚姻關係、走針的原生家庭關係。好多秘辛吐露，好多眼淚。問題是打從小學中年級看著爸媽雞毛蒜皮吵架中走來的壞女兒，老早後退非常遠的距離遙望他們，從吵架方式論爸媽之不可信任。再更久之後題目改為從不可信任論模糊疼愛父母之道。疼愛家人果然並非天性，是非常困難的功課。觀察年紀大點的長輩能量，大抵可以從他們自處怡然與否得知。阿母屬於極難與人親密又極難自處者，長期緊繃失眠，很輕易就因為身邊人的差異而不開心，但是也極易因為身邊人開心而尾隨仿傚。

彩衣娛親這點好像不難。跟著阿母到骨科門診時赫然發現我們阿母主治醫師真是天殺的大帥哥。阿母說，四個月的保守治療失敗，最後不得不採取侵入手術治療。過程包括內服藥、疼痛部位玻尿酸注射，誰打呢？主治醫師！老娘我瞳孔放大提醒阿母，這個不是太滋補了嗎？但願老娘老了以後能找到如此俊美嬌羞的骨科醫生親手注射健保給付玻尿酸。開刀後醫生得瞧微創傷口，右手無法舉高的阿母堅持非得在內衣與便服中間塞下一件背心遮羞，阿母特技縮骨功真是了得！但是這個節骨眼能在俊美嬌羞的主治醫師面前如此必要地衣解帶小露香肩，機會難得啊！然後對話變成，阿母你好好笑！阿母也對我說，你才好好笑！

每天在浴室看著阿母洗澡、適度幫阿母搓搓背、按摩脊椎這差事真是美妙。平常時候膚如凝脂的阿母怎麼說也不給粗魯好色的壞女兒按摩。長時間傾聽受傷阿母的吐砂，很是知道阿母的原創停留在12歲青春期才要開始的時候，膚質竟然也是，膚質與心靈的傷相悖相逆地光滑細緻。芭比不過如此，但是芭比該是燕窩漱口、魚翅剔牙、玫瑰花泡澡地長大，我們阿母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竟然身心不老，住院時候年齡被明鏡高懸地公開展示，讓探望的朋友錯以為那是主治醫師的年齡，清潔阿姨笑她是老妖精。

護送阿母回家那晚，阿母邀請我同榻而眠，吵夠也笑夠的我們出奇一夜好眠。從小跟爸爸抱在一起睡的壞女兒，終於有機會跟阿母睏作伙。回想劇烈爭吵中，阿母為了我說出還是比較喜歡爸爸、並且也許弟弟比較能跟阿母溝通大發雷霆，含淚指正我歪理忒多。阿母和壞女兒之間的親暱非常艱難，難度不亞於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告白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