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線

在闊葉林一群中年發夢團體聊著，forget聊起家裡兩個寶貝上蒙特梭利幼稚園的經驗，小朋友在老師的引領下選擇他們每日的個人學習工作，選定後有個靜心專注準備，為確定小朋友準備好可以自律自主學習，老師邀請小朋友一一在劃好的圈圈跑線，身體不會說謊，安靜下來的身體跑線不會歪斜抖動，跑線不佳的孩子被請回繼續靜心，直到身體能夠平穩下來好好跑線為止。

多麼奢糜卻又基進的教育概念，回家後一路回憶過去學習路上相逢相遇的好人奇事。高三導師是日據時代銀鈴會詩人，極低調的地理老師，寒假會給我們本地懷舊作業，叫同學找找打鐵街或者米街。偶而即興課餘老師在黑板寫下心中的俳句，字體是那樣神奇地帶著時代力量。那個年代我們通通還不懂白色恐怖。當別班在爭取最高升學率業績的同時，我們的詩人導師課餘帶全班到詩人陳秀喜市郊的度假別墅度假。

高三國文老師有諸多不適任情緒失控反應，我們密謀向上爭取換掉國文老師，詩人導師在假日被同學找來教室前草坪襲地而坐密談，辛辣話題沒有難倒詩人導師，在不主導不介入而從旁傾聽的角度，總是一路微笑相挺。學閥權力惡鬥的門檻畢竟過高，校長連接見班長的機會都不給，學生學習權益敗陣的同時，當年班上士氣低迷聯考升學率出奇慘澹，詩人導師也在那年申請退休。隔壁班是音樂班，還是他們有本事，他們想要換掉的是導師，隔壁班製作班導師十大罪狀普發各辦公室，一時轟動全校，噪音四起。

這樣的時代是不是徹底過去不再？我們的詩人老師在時代狂風中倖存，不僅僅是僥倖，絕對帶著厚積薄發的內蘊，日後沒想到在文學史中讀到了導師名字。而新一代教師養成作業程序轉往溫室與一貫化生產線，身體被遺忘、歷史含混、教育本該挑戰與跨越的城鄉差異、階級資源反而加劇、學習個體差異被效率地抹除壓抑，業績與量化管理掛帥了。

跑線做夢者畢竟沒有消失。